热点动态
日前，有媒体报道在甘肃省正逐步形成一支650人的“网络高手”队伍，这些“网评员”正靠出色的“写手”功底，引导着网络舆论。据统计，2009年，约三成的社会舆论从“网络民意沸腾”开始。但随着网络舆论的兴起，一些网络公关公司、网络“推手”也随之出现，并因此形成一种冠名为“水军”的新兴职业。现在的网络热闻，其背后很可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炒作，网民们不知不觉间被“装进”所谓的热点事件之中，有人称“水军挟持民意”，更有人称他们为“网络黑社会”。“水军”用简单重复的劳动制造出一个个“热点”，用虚拟空间的力量影响活生生的现实……
■新闻名词
“网络水军”
网络里潜伏于水下，受雇于网络公关公司，为发帖回帖造势的这批人被称作“水军”，据称人数有十万之众。多数“水军”背后都是由全国数以千计的网络公关公司操纵。“水军”的任务是“宣传”或“打压”，他们收钱充当“网络打手”，为制造高点击量和回帖数，他们每月泡网数百小时，月收入千元左右。
第一级
负责派活、发工资的网络公关公司
第二级
组织管理人手、协调工作任务的包工头
第三级
由在校大学生、无业游民组成的庞大“水军”群
分级产业链运作流程
接受订单
可以为企业提供品牌炒作、产品营销、口碑维护、危机公关；也可按客户指令，捏造负面新闻，诋毁竞争对手。
分析心理
为企业炒作时，会事先分析网民的心理，按照愤青、仇富、同情弱者等因素制作网帖。
制作帖子
“每个帖子，一定要有错别字，一定要有一句语句不通”，才能让人相信是发帖人在网上敲出来、未经修饰的真实说法。
雇用“水军”
雇用的发帖手多是大学生、残疾人、闲散人员等，100人为1组；公司中1人负责10组，通常掌握五六十个“水军”小组。
密集发帖
有的公司掌握着50多万个网络论坛地址，很容易让一个帖子出现在数千个论坛中，形成集束效应，以左右网络舆论。
左右舆论
一夜间占据各大论坛制高点
“我曾是一个很能干的‘水军’”，大学时，宝鸡小伙小胡每天打游戏泡论坛的时间常常在七八个小时以上。一次听同学说起有个“上网回帖还能挣钱”的“工作”，他就主动在网上查询招募广告，并顺利“参军”了……
“水军”，即受雇于网络公关公司，为发帖回帖造势的网络人员，有专职和兼职之分。发帖回帖造势常常需要成百上千个人共同完成，那些临时在网上征集来的发帖的人在行内被叫做“网络水军”。这支神秘之师成为关注热点源于2009年年末央视的一则“网络黑社会”的报道。
然而，在自己的“组织”受到广泛关注之前，小胡就已经“退役”了。他的解释是“干得想吐”。回想“从军”的近一年时间，现在已经有了正式工作的小胡感觉就俩字——“痛苦”，他说自己加入“水军”的目的就是“少花父母点钱”。
成为“水军”一员后，小胡每天除了上课睡觉，几乎所有时间都花在了“工作”上。“不停地在各大论坛注册ID，按照分配的任务拼命回帖，最多时我一天回五六百个帖子”……他每天的工作任务是“上级”通过QQ传来的，他从没见过任何一个“同事”，报酬也是上级通过银行卡汇给他的。
伴随着毕业，小胡退出了“水军”，“做的那些毫无技术含量，那时一上论坛就恶心得想吐！”
像小胡一样，“水军”中有不少在校大学生。他们每天昏天黑地地在各大论坛多线作战，辛苦地发帖回帖。按照行情，每回一条帖，小胡等“网络水军”们可以领到0.2到0.3元的报酬。虽然微薄，但他们通宵达旦工作的成果很是惊人，“一夜之间，我们就能占据各大网络论坛的制高点，真的左右了不少舆论。”
“躲猫猫”、“钓鱼执法”……2009年，约三成的社会舆论从“网络民意沸腾”开始。中国社科院2010年《社会蓝皮书》对网络在2009年的表现给出的评语是：“互联网成为新闻舆论独立源头”。然而，汹汹民意的背后到底还有怎样的玄机甚至黑幕？
2009年7月16日，百度贴吧魔兽世界吧里，一位匿名用户发了一则题为“贾君鹏你妈妈喊你回家吃饭”的帖子，没有其他任何内容。短短一天，这样一则无厘头的帖子创造了更加无厘头的奇迹：710万的点击量和30万的回帖数，打造了当今网络“第一神帖”。与“躲猫猫”、“钓鱼执法”等涉及公民权利保护、公共权力监督、公共秩序维护和公共道德伸张等重大社会公共问题相比，“贾君鹏”红得毫无理由。
几天后，北京一家传媒公司的CEO表示此乃策划所致，并号称动用了800“水军”注册ID两万多、回复10万余帖，制造出“贾君鹏”，目的是为了让网民持续关注魔兽这款游戏。从那时起，网络里潜伏于水下的一批人开始被业外的人知晓，2009年年末更是被“网络黑社会”的报道推上风口浪尖。
网络打手
“网络水军”受雇“宣传或打压”
“事实上，‘水军’已存在多年，只是大多数人并不清楚。”资深“水军”青木告诉记者，“天仙妹妹”“二月丫头”等一大批网络红人走红即是网络推手策划，“水军”实施。“网络作为媒体的一种，炒作其实也没什么，至少没伤害谁。”但青木对近年来“水军”的业务扩展表示担忧——即收钱充当“网络打手”。
去年四五月间，一则名为“西安××医院是‘杀人医院’”的帖子出现在新浪、天涯多个知名论坛，这些帖子内容大致相同，抨击该知名三甲医院“保安殴打被医院治死患者的家属”。
令人奇怪的是其后的回帖：一个ID疯狂回帖一段时间后，另一个ID玩起了接力，几个不同ID回帖的口气惊人相似，过激的辱骂似乎像受害者，但“开心大笑”、“扭”等莫名其妙的回帖令人不免对回帖者身份生疑。不断被顶起的帖子点击率很高，仅新浪一个分论坛的点击就达1.7万。
“明显属于打压帖，应该是‘水军’受雇所为。”有业内人士分析。
事实上，一度被热炒的王老吉“添加门”、康师傅“水源门”、奇虎离职员工曝黑幕等都被认为有人为操纵的痕迹。
有专家指出，根据正常传播规律，热点话题在网上的传播高峰约为3天。如果没有特殊原因，持续维持高峰或在数日后旧话重提出现新的高峰，则很可能是人为推动。
那么，“网络水军”是怎样一个组织？如何汇集众多“水军”之力、受雇为客户工作呢？
在网上，长期招募、培训“水军”的帖子数不胜数。今年1月5日起数天内，记者分别以客户身份和应召“水军”者的身份与几名“水军”头目进行了交流。
“‘水军’各有各的组织，但是可以共享，尤其是有大任务时，‘水军’之间互相都有联系。”这是“网络水军”头目“A”介绍的整体情况。十万“水军”——这是目前对“水军”数量比较普遍的一个说法。对此，有不少人提出质疑，认为没有这么大的规模，而在“A”看来，“其实不止（十万），还有好多兼职的。”“十万是专职的？”记者问。“差不多，有这个规模。”
“A”说，“水军”的任务主要分为“宣传”、“打压”。“A”给记者提供了一份“宣传”类成功案例，在这份“盘点2009年度7个最爆想象力的事件”中，除了广受关注的“蜗居”、“哥吃的不是面，是寂寞”、“贾君鹏”等，一个多媒体服务器也名列其中。“A”说，这个帖子的真实目的就是为了宣传这款服务器。
“现在没企业不弄这个，大企业基本是宣传。”“A”说，他们接到的最大一单，企业掏了30万元，其产品在各大论坛上热了一年之久。按他的说法，近期热映的一些国产大片也有他们的功劳。
制造热点
只要给钱就能“顶”成网络热点
当记者以某家医院工作人员身份提出想整些其他医院的负面材料时，“水军”头目都未拒绝，并说“绝对保密，这些是没法查的，怀疑也没用啊”。
“A”说，“打压”类的案例在各大论坛很好发现——针对某企业黑幕、某产品缺陷，几个ID显示出异乎寻常的热情，频繁回帖附和，而这样的帖子在其他各大论坛里都能找到，那么，这样的帖子“几乎可以肯定是受雇‘水军’的打压帖，因为普通网民没这样无聊地不断回帖”。
“自己拉个群就是‘公司’，要有一批老‘水军’帮你撑起，有任务可以放心交给他们，新‘水军’不行。”“A”说自己不是老板，相当于包工头的角色，但“接活的价钱我说了算，发帖5毛，回帖3毛，给做事的人价钱是2毛7，打压、宣传一个价”，如果为他促成生意，还可以给记者每帖0.02元的回扣，“这是最低价，再低就没人做了，还得提前预约，要不然项目冲突。”
“水军”头目“B”提供的价钱也差不多，“都是这价……你们负责提供（打压）帖子内容，我们负责回帖，基本保持全天置顶。”“B”说，他们会选择天涯、新浪、网易等有影响力的论坛，所以打压效果不会差。据了解，多数“水军”背后都是由全国数以千计的网络公关公司操纵，它们多在京沪地区。在各大网络公关公司的网站上，都有病毒式营销一类的服务项目，其中不乏打击竞争对手的“打手项目”。大体说来，这条灰色产业链分为三个级别：负责派活、发工资的网络公关公司是第一级，组织管理人手、协调工作任务的包工头是第二级，处在最底端的也就是由在校大学生、无业游民组成的庞大“水军”群。一般而言，网络公关公司下面有数十个团队，一个团队即一个群，群里每人在各大论坛都有多个ID号，这也正是网络公关公司“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实力”保证。此外，还有一些并不注册公司，而以个人工作室的形式出现。完成客户交付的任务后，网络公关公司会将收到款项的一部分分给各个包工头，包工头再通过支付宝、银行卡等打入各个“水军”账户。
那么，底层“水军”的收入究竟有多少？记者向几个“水军”头目提出想当水军。“每天在线至少8小时以上，要在各大论坛不停地注册ID，起码得上千个；建议用表格形式记录用户名和密码。”接到包工头分派的任务后，就要开始不断地回帖。很多论坛不允许短时间重复灌水，回一条帖后，“水军”要迅速退出ID，再用另一个用户名登录，如此反复。“有些公司规定，不同论坛里回帖的内容不能完全一致”，这就要求不能简单复制、粘贴，使得工作量大增，晚上再用表格形式向包工头上交报表。“当一名合格的‘水军’是不容易的。”“B”说。
几名头目均否认“水军”月收入上万一说。“你一天不休息，最多发一两百个有效帖，一天能挣三五十块钱就不错了。”如此算来，“水军”每月的收入也不过千元左右。
法律空白
被“黑”难查处政府应加强监管
“成本低，效果好”是“水军”和幕后操纵者招揽生意最有利的口号，而这也正是很多人的担忧所在。对“肆虐多时的网络黑社会”，时评家慕毅飞提出，要将“打黑”之剑指向操纵“网络雇佣军”的黑手。但现实情况怎么样呢？
目前从事网络推手工作的还有不少是以个人工作室的面目出现，很难受到相关部门的监管。据了解，万科、新东方受到网帖攻击后，都向警方报案，要么不了了之，要么被告知只能由企业向法院起诉，警方不会立案侦查。警方对此的解释是，此类针对企业或单位的网络攻击，如果涉嫌诽谤，属于民事诉讼范畴，应由法院直接受理，法律上没有明文规定要求公安机关侦查。
对此，业内人士分析说，新东方、万科等大型企业遭遇网络恶意攻击的事件更加将互联网管理的法律空白、“网络公关公司”、“删帖公司”的畸形存在以及个人隐私与网络道德的矛盾凸现出来，应该引起政府、法律界和广大网民的深入思考和高度重视。
“打压的成本这么低，万把块钱就能搞臭甚至搞垮一个单位，这是非常可怕的。”西安工业大学人文学院法律系主任金博说，“水军”尤其是“网络打手”虚拟民意、制造网络垃圾，并挑战了道德底线。
金博说，从法律层面而言，雇用“水军”在网上打压竞争者至少属于不正当竞争，应当承担责任。但难点在于，如果起诉，就要证明雇用者与发帖者之间有雇佣关系，而这单靠一个企业是很难做到的，取证极为困难。“政府有义务对此问题重视起来，加强监管，对企业雇用‘水军’打压对手进行查处，解决受害人取证难的同时也维护了正常的经济竞争，企业自身也要树立起可以反击的理念。”
而对“水军”或者“网络黑社会”的出现，资深媒体人方先生认为这显示出网络不再只是一个完全虚拟的世界，它正在真真实实地渗透、影响并干预到现实的生活，“尽管现实会有种种不情愿，但却无法避免。”他认为，网络舆论监督在反腐败、司法监督方面已经起到了良好作用，不能因噎废食，“网络和网民需要的不是控制，而是监督和引导”，而“如何处理好其中的矛盾，则需要来自政府和民间等各方面的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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